Sunday, June 1, 2014

我写《逆女奔丧》与《乩女阿娇》


《逆女奔丧》与《乩女阿娇》是我应《东方日报》的邀稿,连同另外两篇一起在该报刊登,后来还被收进笨珍文艺协会出版的《笨珍恋歌》合集里。这两篇短篇小说是我非常用心,用了很多时间与写作技巧完成,也是我蛮喜欢的作品,且在主题的层次上、技巧的应用,以及亲情与理智、宗教与亲情、信仰与约束、感情的冲突、情感的奔放,还有血肉与亲情的系连与分切,下了一番工夫。

小说是我最喜爱的文学体裁,要写出一篇满意的作品不容易。这两篇短短的作品,我修改了非常的多次,斟酌后再斟酌,无数次的修润才完成。我希望通过对小说技巧的掌控,能把细腻的感觉都表达出来,能让读者深受作者要表达的情感所牵引,内心世界的召唤,进入一个深思的境界,提升小说内容要表达主题的层次,尤其对抽象感情如无奈痛苦的牵动,能有新的创作。

《逆女奔丧》的故事是说一个奔丧的女儿,由于已经改信宗教,不能依据华人的传统习俗尽女儿的孝心而感到非常的无奈与痛苦。《乩女阿娇》是在描写一个差一点就失婚的妇女,终于找到挽回婚姻的方法。这两篇小说都确有其人,而且都是我在跑新闻时曾经采访过的人物,两个故事的人物都是柔北人。事过境迁,那么多年了,相信这些人物就是还在人世间,也早已垂垂老矣。

《逆女奔丧》与《乩女阿娇》还有很多篇小说的内容是我身边确实发生人物的投射,很多篇作品都是来自我担任《新生活报》奔驰在新闻报道线上的见闻,很多故事都曾经拨动了我内心的心弦,让我久久都不能忘怀,这些故事也曾经成为当年该报的重要新闻报道,有些还曾经在出版社属下的杂志如《风采》与《新潮》刊登过。不写新闻多年,却没有把这些感受写出来,我一直觉得有如鱼刺梗喉,不吐不快,一直很想把这些感觉化作笔下的文字让读者也一起分享,无奈就是提不起劲,尤其在三番四次遇到业障后更是意兴阑。在寻找新闻特别报道的过程时,我曾经遇过蒙面为学生补习的古稀老人、见过沉沦毒海不能自拔瘾君子的痛苦、可以预见死亡的怪人、极度后悔失去天伦之乐的遗憾、把慈母驱赶流落街边的不孝子等等。其中,宗教信仰的迷惑与所带来的无奈,一直让我不能忘怀。

《逆女奔丧》的故事确实发生在柔北,只是我把事实的经过故事化。那老人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不能回去奔丧,她放弃了本身的信仰,为了爱情抛弃了亲情,结果在人老珠黄被抛弃时才发现最可贵的还是不能切割的骨肉亲情,她追寻的爱情早已经云消雾散。过后我在一个亲戚的丧礼上,看到某个宗教团体派出成员监督其信徒,禁止这个信徒拈香、跪拜或向死者行礼,礼拜死者的食物一概不得沾口。这种极端的做法让我感到很难过,因为我始终认为对至亲往生者致敬,是一种礼节,超越一切宗教的束缚,如果禁止向死者奠祭,未免太不近人情了。

《乩女阿娇》的主角是柔北某寺庙主持的媳妇,她从外国远嫁到此,却面对家婆的排斥,指责她不生育,丈夫又喜欢搞外遇,还有家翁要她跳乩。我是被编辑指派前往采访,在柔北会晤了这位自己投函到报馆,曾经受过高深教育的女子。由于她的名字内有一个娇,所以我把故事里的乩女叫阿娇。她向我揭露了很多消息,但我当时只从家庭角度切入,专访后来也刊登了出来。我只从她的故事中摘取了一小段,然后将之故事化,并以诙谐的方式来结束。虽然如此,撰写这篇文章时完全没有调侃、嘲弄或讥笑的意思。反之,我内心是充满着同情与怜悯的感受。数年过后,我经过那里,听说这女人后来患了忧郁症,又有人说她神经失常,只是最后不知所终。

写小说有三个特点,首先是塑造人物形象来反映生活,接着是要有完整与生动的情节,最后还要有具体与典型与生活有关的环境。而我比较强调的是,通过笔尖的刻划,把细腻的情感与感觉,把主角的内心世界活化、人物化与生活化。在《乩女阿娇》中我故意弄了一个“大圣嬷”是因为我在峇株某神庙听那乩童跳“大圣嬷”,乍听之下,以为是齐天大圣的妈妈,后来才知道,“大圣嬷”就是大圣母,是指圣母娘娘的意思。真的是孤陋寡闻,于是就写进去来自嘲。写这篇小说时我相当用心,还特地跑去神庙抄经文,仔细的观察下乩的经过,还看着乩童办事,为信徒消灾解难。

当然,故事是那么写,但如果深一层思考,无奈是一种非常抽象却又经常存在的心理情绪,就如现在华社一般,华小师资永远不足,那是无奈;统考不被承认,外国大学却可以承认,那也是无奈;华文中学为我国培育人才,却必须依赖华社支持,那更加是无奈。人生在世,一生之中多少个无奈,在不惹尘埃的晚年,你想安宁度过晚年也未必能如你意。世事难预料,三天风四天雨,万事讲因果,做人还是勤修心修德与修行。我的小说,多少都在转法轮,你是在广重福田,还是想成为冤亲债主?

(应文艺协会征稿而写文搞之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