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October 27, 2011

浪拍笨珍

我的家乡在笨珍,一个位于柔佛州西南部,倚着马六甲 海峡,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小镇,一个被称为亚洲大陆最南端市镇的地方,一个曾经以鱼业为主然后慢慢蜕变成为市镇的鱼村,一个曾经是联合国会议重点讨论的小地 方,一个曾经以种植黄梨名满天下的地区,一个据说郑和曾经踏足的沼泽地带。我喜欢我的家乡,虽然我不是在笨珍出生,拜里米苏拉也还不是一样不是在这里出 生,但他开拓了马六甲王朝,被认为是马来王朝的始祖。我却在这里一呆就超过一甲子,看来最终会在这里终老,埋葬在这里。

这 是一个既朴素又古老的小镇,很多人都说是个退休人士的乐园,也是来自新加坡岛国游客的最爱。说她古老不是因为官老爷说,她是二百多年前一位阿拉伯商人所开 拓的,而是东汉时期一个叫班固的人,当他模仿《史记》的体制,写下了第一部中国的断代史时,就让人找到笨珍熟悉的身影。在这部叙述自汉高祖6年到王莽地皇 4年,共230年的断代史中,其中《卷二十八下》《地理志第八下》文中,曾经提到“皮宗”这个名字。

任谁也猜想不出这个普 通的名字是什么?跟笨珍有什么关系?当年汉使西航远赴印度,行程从广东的徐闻与合浦出发,南下都元国,然后北航到缅甸的浦甘,利用东北季侯风抵达印度的黄 支国,回程南下今日斯里兰卡的巳程不国,再东航到皮宗国。皮宗国是在那里啊?地图上那里会有如此古老的名字?但是,赫赫有名的历史家李业霖与许云樵教授却 鉴定说,皮宗就是今天柔佛西南海上的香蕉屿,是古代航海的路标。皮宗是马来语Pisang的译音,也就是笨珍岸外的香蕉屿,所以,皮宗这个地方应该指的就 是内陆的柔佛的笨珍。

这个古老的说法当然只剩下传说的色彩,谁还会相信这些古书籍的记载,连七下西洋的郑和,浩浩荡荡的船 舰,精心画出的航海地图,把香蕉屿叫着毗宋屿,且详细说明她的地理位置就在满剌加与射箭山附近的海上,射箭山就是今天的峇株吧辖的武吉万兰,最终也不过一 项遥远的记录,如此而已。如果考究起来,在马六甲与峇株吧辖的南方海上的岛屿,不就是香蕉屿。然而,地图也最终只是一个记录,谁还会去理睬郑和有没有到过 笨珍,反正这些都是外来的过客。虽然毗宋屿根据史学家的鉴定,确实就是香蕉屿。这些当然是被看成传说,就象几千年来拍击着笨珍海岸的海浪,浪花激起了千万 个珍珠般晶莹剔透美丽的泡沫,然后一个一个在海风中破灭,返回大海无影无踪。历史只会走入时光的尘埃中,风一来了无尘。谁会要去把梦幻的泡沫捞起,谁愿意 把尘埃留下来?

说到笨珍的故事,讲到她的历史,浮现在我脑海的记忆库里,年少时来自裹小脚阿嬷精彩的叙述,百听不厌的传 说,父亲粗犷嗓子讲述的轶闻,赌博间与鸦片馆内父亲的朋友夸大形容的放大,咖啡店内那些叔伯口沫横飞的描述;年轻时贪婪囫囵吞枣的阅读,以及从叔伯辈、邻 居与同学间的传闻,宛如堆积如山的梗喉鱼骨,打结的肠,尘封多年的积存与沉淀,该有人会梦想将泡沫串成珍珠项链,总会有人要将尘埃粘黏成形,永世保存吧。

这 是一个在市区中心就可以看到马六甲海峡的小镇,那可能带来过郑和的滚滚海浪一天复一天,日夜不停的拍打着笨珍的海岸,也曾经在我国与印尼对抗时,把一批到 印尼接受军训的本地青年送回来笨珍,又曾见证一批又一批的印尼偷渡客的登岸,更曾经无情的把一些翻船的偷渡客尸体冲刷到岸边。在马印对抗期间,笨珍这个小 地方的名字,就曾经三番四次被联合国安全理事会讨论过。

谁会意料到,笨珍因海盗到河口寻找补给而成为大小两个停泊站,延伸 了大笨珍与小笨珍的名称,也造就了两个鱼村的茂盛。到了今天,笨珍已经是个市镇,不再是海盗的补给站,海盗还是没有消失,照样猖獗。出海到马六甲海峡捕鱼 的渔民还是必须小心被掠夺,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印尼海军无理的逮捕行动。自东南沿着西北走向,马六甲海峡全长1,080公里,西北部最宽达370公里,东南 部最窄处只有37公里,是连接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国际水道。单单在2003年,在这个繁忙的海峡上,发生了150宗海盗抢掠事件,占世界海盗事件的三分 之一。

还记得被新加坡政府禁锢了数十年的林清祥吗?还有写出非常浪漫,红极一时的抒情情歌歌词《往日的旧梦》的陈漫思,以 及迄今还让很多人津津乐道与传唱的《白兰树下》,都是由林建初所作的曲。这些让人怀念的人物,都是笨珍人。笨珍百年以来培育了很多人才,而这些人才在建国 过程中,默默地贡献了许多的功劳,然后在历史的洪流中,就象无数美丽的浪花泡沫,一颗颗破碎回归大海,而马六甲海峡的海浪,仍然拍打着笨珍的海岸,继续掀 起阵阵浪花,继续激起无数的珍珠泡沫,永无止境。


(刊登于《东方日报》6-10-2011星期四《东方文艺》版内)